白天种下一根藤蔓全章节阅读

小说: 当白月光加载好沙雕曲库作者: 草露字数: 4322更新时间: 2021-10-23

					          本来这个下午怎么度过,鸣珂心里有很多种打算,但她万万没想到,自己会在这里,和萧君知赶一下午的鸭子。
  他们费好大劲,才把小黄鸭赶到后山。后来萧君知便不让鸣珂动手,让她坐在软椅休息,自己提着天下无双的宝剑,艰难地在小黄鸭群里穿插。

  鸣珂倒好一杯茶,坐在梨花树下,慢悠悠喝着茶,一边看萧君知艰难赶鸭,嘴角上扬。

  他的动作小心翼翼,害怕稍不注意,就踩到一只小黄鸭。
  然而系统已经和鸣珂解释过,这群小黄鸭是天外飞鸭,和凡鸭不同。究竟不同之处在哪里,系统也说不上来,反正踩不死就是了。

  鸣珂却没有告诉萧君知这事,笑眯眯看他赶鸭。
  看这个一剑能当百万师的剑修,小心翼翼收敛起身上的锐气,提剑去赶满山乱跑的小黄鸭。

  下午的时候,沈小晏也捧着断成数截的“亲爹”,苦着一副脸跑过来。
  一进庭院,她就看见萧君知提剑赶鸭,顿时间呆在原地,连家破人亡的悲伤都忘记了。

  鸣珂注意到少女,“小晏,你来这里做什么?”
  沈小晏回过神,揉揉眼睛,低声道:“啊我一定是在做噩梦吧,不对,我是悲伤过度,出现幻觉了吧。怎么可能呢?”

  一只小黄鸭扑到她的脚背,她假装没有看见,表情恍惚地来到鸣珂面前,举起怀中的藤蔓,“师姐,我准备把爹埋在你这,灵素峰的长老说,若是用无香灵水日日浇灌,说不定它还能再活过来。”

  萧君知耳朵微动,抱着鸭子回头看她手中藤蔓一眼,眼神微暗。

  沈小晏继续摇头,“我肯定是出现幻觉了,天音峰哪里来的这么多鸭子,剑尊怎么会当赶鸭人,这必须是幻觉!”
  她晃晃脑袋,一转身,就对上满园嘎嘎叫的小黄鸭,和立在黄鸭中的白衣青年。

  沈小晏深呼吸,吸气,呼气,吸气,呼气——

  鸣珂捧着茶,见她一口气快喘不上来,便指着墙角,“小晏,把这根蔓种在那里吧。”

  沈小晏“啊”了声,魂不守舍地蹲在墙角,背对嘎嘎叫的小黄鸭,挖出一个小土堆,全当给藤蔓砌一座坟。
  她拿出个玉瓶,洒大半瓶灵水下去,喃喃:“爹啊,你就好好呆在这里,一探出脑袋,就能看见娘了。”

  忽然刮起阵阴风,鸣珂后背发凉,抱住暖烘烘的小火炉,蹲在土堆面前。
  沈小晏吸吸鼻子,悲伤再次笼上心头,红着眼睛说:“师姐,那我就把它埋在这陪您了,您不会触景生情吧?”

  鸣珂:“还行,问题不大,我很坚强。”
  沈小晏扑到她的怀里,“呜呜呜,师姐,我一想到爹断了,我就好难过,你说它还能再长出来吗?”

  鸣珂:“也许吧。”
  沈小晏:“呜呜。”
  鸣珂摸摸她的脑袋,“乖,草木无意,荣枯有时。今天种下一个爹,明年你能收获一片爹。”

  沈小晏听到这句话,眼前出现一片树林。
  林中每一棵树上,都长满藤蔓,还挂着一个陆奚辛。满林陆奚辛脑袋转动,一齐看着她,沉着脸说:“小晏,喊爹。”

  单是想象这副画面,沈小晏就觉得不大好,打个寒颤,突然有些害怕。

  鸣珂微微一笑,牵起沈小晏的手,把少女送出满是小黄鸭的庭院。沈小晏想留下来陪她,但鸣珂委婉拒绝,说道:“小晏,你伤心过度,还是早点回去,冷静一下。”

  沈小晏回头,看眼满园黄鸭飞,“师姐,这也是我伤心过度出现的幻觉吗?”
  鸣珂淡定地把跌跌撞撞扑过来的小黄鸭挥手赶走,点头笃定道:“是幻觉。”

  沈小晏揉揉脸,恍惚点头。
  她一面魂不守舍地往前走,一边喃喃:“我居然幻想看到剑尊赶鸭,我有罪,我忏悔。啊,爹,你在天之灵要保佑我啊,千万别让剑尊知道这件事。”

  鸣珂眉眼弯弯,重新坐回软椅,笑看鸭毛飞满天。

  直到夕阳西下,暗沉红日西斜,为山峦披上层晚霞。
  日暮斜阳里,云山千万重。

  鸣珂旧伤未愈,看了一会,便觉有些困顿,忍不住打个哈欠。
  剑修感知向来敏锐,萧君知飞快望过来,道:“你先去房中歇息,这儿交给我。”

  他表情依旧冷冽,只是怀里抱着一堆小黄鸭,脑袋肩膀还顶着几只小黄鸭,显得有些滑稽。鸣珂笑吟吟弯起眼睛,抬腿迈过小黄鸭,来到萧君知面前。

  萧君知很高,长腿长脚,鹤立鸭群。
  夕阳软化青年冷峻锋锐的轮廓,他苍白的脸沉在光影里,多了几分暖意。鸣珂仰起头,看见他头顶的小黄鸭,忍不住笑笑,伸出手捻起白袍上一片绒黄鸭毛,笑道:“那就麻烦剑尊啦。”

  萧君知:“无妨,客气。”

  他并没有问鸣珂这些从天而降的小黄鸭是哪里来的,也不质疑她怎么毫不意外,只是安静地替她把这群到处乱窜的天降黄鸭赶走,当个敬职敬业的赶鸭人。

  鸣珂有点点感动,便指着旁边的小楼,温声道:“这间本是客房,剑尊若是累了……”
  萧君知打断她,语气冷淡:“我不累,你回房吧。”

  鸣珂摸两下嘴角,只好转身回房。有萧君知在外面,她不必忌惮系统说的魔修,况且,所谓剧情里,她好像也没受什么重伤,想到这里,她便安心地躺下,双手合起,闭上眼睛。

  她心中默念法诀,尝试凝起一丝灵气,没多久,灵脉传来熟悉的疼痛。

  鸣珂强行运转心法,几息后,脸色变得苍白。她蜷紧身体,手掌压着唇,被褥里传来低低的咳嗽声,破碎而沉闷。

  重铸灵脉进度条依旧是零。

  鸣珂攥紧拳,指缝泻出一丝殷红。等眼前昏黑稍缓,她再次盘坐床上,闭目感知天地灵气。
  从前她是玄音灵脉,堪称天才,每日呼吸吐纳,天地灵气便自觉灌入全身,在灵府中流动。

  那时她灵府之中的灵气如大江大河,崩腾无休,而现在灵脉却枯萎衰弱得像一条小溪,又似风雨中一灯如豆,可怜巴巴地摇曳流动,仿佛随时都会消失。

  醒来后,每日晚上她都尝试运起曾经的入门功法,像个刚入道的少年般,一点点吸收天地灵气。可惜灵脉受创太严重,一直没有成效。
  直到今天吃了那半颗金莲子,枯竭堵塞的灵脉才稍稍有松动的迹象。

  修炼半晌,鸣珂终于睁开眼睛,闭塞凝滞的灵府之内,开始缓缓流淌一股极微弱的气息。她的脸色惨白如雪,几近透明,脸颊布满细密的冷汗。
  强行用灵力破开堵塞的灵脉,实在很疼。

  鸣珂伸手摸摸自己的脸,被冻得一激灵。
  但她仍是很开心,嘴角翘起,靠着床,目光落在自窗户投进的一小片银色的月光上。月华照亮光滑玉石,淡黄绒毛被徐徐夜风吹起,轻飘飘飞起来。

  她伸手夹起这片鸭毛,看眼天色,算算大概过去几个时辰,外面的赶鸭大业也应该已经结束。

  床头拨浪鼓还安静躺着,上面飘两片鸭毛。
  鸣珂小心拿起这个害自己赶一下午鸭的罪魁祸首,把拨浪鼓揣在怀里,慢悠悠地走出房间。庭院中到处乱窜的小黄鸭已经不见踪影,连鸭毛也被收拾得干干净净。
  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

  临水小榭没有灯光,倒影被月色映在池塘中。
  鸣珂蹙眉,心想,难道萧君知收拾完就直接离开,并未留下来吗?她披着淡蓝外袍,慢慢走在银色月华里,感受四周一丝一缕的灵气波动。

  雪白梨花、清冷池塘,天音峰的草木之上升腾起淡淡的灵气,慢慢涌入她的体内,滋味受创枯竭的灵脉。
  无形的灵力如潮水,拂动天音峰上的草木。

  她立在水边,闭着眼,放出自己如今微弱的神识,眼前出现池塘飘拂迷蒙的烟雾,墙角簌簌梨花,以及梨花树下笔直而立的白衣青年。

  萧君知?
  鸣珂猛地睁开眼睛,绕过小桥,快步走到墙角的梨花树前。
  青年站在树下,贴墙而立,身形笔直,黑发散落在雪袍上,脸色比梨花更白。

  “剑尊。”鸣珂停在十来步开外,轻声唤道。
  青年没有回应,紧闭双眸,梨花树影落在他的白衣上。他安静站着,像一尊精雕细琢、没有人气的玉雕。

  鸣珂皱眉,察觉到不对劲。
  她走到萧君知面前,再次唤:“剑尊?”

  萧君知宛若没有听见,像块冰雕。

  鸣珂让剑修留在这里,本就存着等魔修杀上来,让他保护自己的心思。但她怎么也没想到,萧君知晚上会变成这幅模样。
  她伸出手,戳了戳青年,“萧君知?”  

  青年猛地睁开眼睛,深黑瞳孔里掠过一抹赤色的光,翻涌血海。

  鸣珂脑中嗡嗡声响,对上这双赤色的眼,下意识去摸身后的琴。
  摸一个空。
  眼前青年像一只凶狠嗜血的兽,紧紧盯着她。

  恍惚间,鸣珂好像又回到仙魔大战的战场,铁锈味铺天盖地,入目便是飘零的血雨。生死搏杀无数次,让她身体反应快过理智,在怀里掏出一个东西,凶狠地捅了过去。

  “当——!”

  萧君知慢慢低头。
  鸣珂也低下头,看着抵在青年腹肌上的拨浪鼓,有点尴尬。她再看过去时,萧君知已恢复黑眸,瞳色漆黑,没有光彩。

  但鸣珂可以确定,刚才那一幕,必不可能是幻觉。
  她讪讪收回拨浪鼓,后背仍在发凉,忍不住退了几步,与萧君知对视。

  萧君知脸上没什么表情,目光虚浮,像是在看她,又像是在看别的什么东西。

  鸣珂再次打量这位剑尊,神色忌惮。血眸流光,让她想起一些不好的回忆,她盯着萧君知的脸,心想,他到底是什么身份,又想,师尊他们知道吗?

  不知过多久,夜风吹来,鸣珂身上冷汗被风一吹,忍不住轻轻咳嗽两声。

  萧君知看过来,眉头极轻地皱了下。

  鸣珂:“剑尊?你在这里做什么?”
  萧君知:“生长。”
  鸣珂歪歪头,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你在干嘛?”

  萧君知面无表情地说:“汲取养分。”
  鸣珂:……?

  她后退一步,低头往下,这才看见萧君知踩在一个小土堆上——
  正是白天沈小晏含泪“葬父”的地方。

  她心中涌现出一个大胆的想法,问:“你是谁?”
  萧君知定定看着她,黑眸深深,薄唇动了一下,“蔓。”
  鸣珂:???

  她看了眼萧君知脚下的土堆,再看眼扎在土堆上“汲取养分”“自由生长”的男人,忍不住也学着沈小晏,揉了把脸,喃喃:“我一定是出现幻觉了吧。”

  原来陆奚辛说他有病不假,他是真的有大病。

  白天种下一根藤蔓,夜晚收获一个剑尊?
  她一定是在做梦吧。

  她表情恍惚地转身,想往屋里走,让蔓兄在这里继续自由生长。走了几步,忽而想到什么,扭头说道:“你不是蔓。”

  萧君知:“我是。”
  鸣珂:“蔓是不穿衣服的。”

  萧君知愣住了,长睫蝶翼般颤动,不太清醒的模样。
  鸣珂悄悄从袖子里摸出块留影石,合理推断,“你穿着衣服,所以你不是蔓。”

  青年拧眉,似乎在做艰难抉择,骨节分明的手指放在自己的衣带上。
  突然,他眸光一凛,猛地抽出长剑,剑光像片冰冷的月华,在院中曳动。

  鸣珂抓紧拨浪鼓,又往后退一步,面前的青年,让她感到危险。萧君知身形如电,冲到她身前,凛冽的剑割裂枝头的梨花。

  剑气呼啸而出,刺入池塘中,溅起水波冲天。
  水面漫开殷红,转眼变成一潭血水。黑影破水而出,往园外冲去。

  萧君知持剑追出,身形化作一道残影。

  只是瞬息之间,小院里只剩下潭变成深红的湖水。鸣珂闻见浓重血腥气,瞥眼浮在水面的碎肉,嫌弃地皱下眉,攒起体内没多少的灵力,想施展术法弄干净湖泊。
  灵脉又传来剧痛,她运转灵力,白皙的指尖,凝起一个米粒大小的小小水滴。

  鸣珂看了指尖的小水滴片刻,最后叹息一声,选择捏起鼻子回房间。刚迈出脚步,一双冰凉僵硬的手忽然从身后环住她的脖子。

  她僵住身体。
  脖颈上肌肤敏感,被冰凉的手一抚,便泛起微红。她感受到自己脖子上的手僵硬粗糙,不像生人。

  那双手冰冰凉凉,抱住她的脖子,一使劲,就能将少女纤细白皙的脖颈扼断,宛如折断一朵柔嫩的花枝。

  “师姐——”
  身后人声音古怪沙哑,似一声叹息:“你终于回来了。”

  鸣珂没有说话。
  这人的声音奇怪,似乎刻意伪装,她听不出到底是谁。

  那人未等到她回应,低低笑一下,冰凉的气息撩过她的脖子,“师姐,你猜猜我是谁。若是猜错了,”他的声音笃然冷下来,带着杀意,双手稍稍用力,冷笑着说:“你便是冒充我师姐的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