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小街“二流子”完结章节完整全文阅读

小说: 抗战之铁血三湘作者: 大溪字数: 3265更新时间: 2020-05-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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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4年初,乍暖还寒,习习北风,在湘南小县有一个叫关平的小乡,小乡街面狭促,一条青石铺成的十来尺宽的小路弯弯曲曲数百米,街面虽小,却是北上南下客商的必经通道。青石路两旁夹着十几家铺子、几十户住家。家家户户紧密相连,两家人共用一堵墙壁,哪家的伢子笑耍哭闹,整街可闻,小夫妻说点悄悄话,第二天就传遍各户各家。一到傍晚,经常是你家的母鸡进了我家鸡窝,我家的母猪拱了你家菜地。哪家夫妻闹不和,兄弟起矛盾,街坊邻居纷纷赶来劝架。祖祖辈辈,年年岁岁,关平街坊们的日子倒也祥和。殊不知,却偏偏出了个异类,那就是绰号“二流子”的李仕琦,“二流子”是当地方言,专指知识文化低下、好吃懒惰、游手好闲,蹭吃骗喝、仗势欺人之辈。

李仕琦偏偏却又是整条街上少有“吃过洋墨水”之人。“那可是衡州府的洋学堂毕业!”街坊邻居口中的“洋学堂”其实并非什么名校学堂,也就是衡阳县立师范学校,但即便如此,他也是整条街仅有的到过“大城市”衡阳上过洋学堂的人。

李仕琦家开的是布坊,店名“李氏布坊”,位于街道正中央。“李氏布坊”和其他铺子一样,前面是两层的木板房,下层为商铺,上层用作囤布的仓库,商铺后面紧接着是一个长宽三四米的天井,天井两侧各有一排厢房,为店里伙计住房,天井后面是厅屋和数间主卧以及厨房。父亲李贤罗早年走南闯北,挑起一担竹箩筐贩卖土布洋布,后花五块大洋在街面上收购这家布坊,虽不能大富大贵,但总算安稳下来,养家糊口也是绰绰有余。可惜天不遂人愿,在李仕琦八岁那年,李贤罗从衡阳贩布回来,坐木船过湘江,落水身亡,尸骨无存。

丈夫去世后,李贤罗妻子黄莲花虽然年轻,但勤劳干练,抹干眼泪,继承夫志,独自挑起布坊生意,做起了女掌柜。李贤罗过世之际,黄莲花还不到三十岁,虽然左右街坊大都纯良,但孤儿寡母撑起一个不大不小的布坊,难免招来不怀好意之人的非分之想。好在黄莲花心性泼辣,不输一般男子,再加上手下老伙计陈老五对布坊生意兢兢业业,对主母和小少爷忠心耿耿,来来回回打发了数次招惹,母子二人日子过得倒也安稳,但黄莲花终究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生怕那处不小心得罪人家,招来麻烦。

黄莲花守着独子,却心气甚高,不愿输人,同时慧眼独具,认定了“书中自有黄金屋”,“只有读书才有出息”,因此不顾族亲和邻里劝阻,不让小仕琦做家务、干农活,也不用帮衬生意,自小就送入乡塾读书。但李仕琦得其父亲遗传,生性好动,从小就不安分,经常欺负同龄小伙伴,还趁教书先生罗济乐睡觉时剪断其胡须,又偷藏戒尺,惹的先生家访告状,气得黄莲花泪垂连连,罚跪李仕琦一整天。李仕琦虽顽劣不堪,毫不上进,但天资聪颖,虽不守纪律,甚至逃课成性,成绩却始终名列前茅,上完乡塾后进入县城宜溪书院就读,毕业后顺利考入衡阳县立师范学校,轰动关平整条街。

?李仕琦从衡阳毕业后年近十八,身高一米七多,面容也算俊俏,顺理成章到县立学校当老师。黄莲花总算看到出头日,认为儿子找到体面工作,可以体面生活。哪知李仕奇仍不改乖戾习性,教书育人不按常理,经常不在教室上课,带着一帮孩子天天在野外打打闹闹,还自称为“天性解放,创新教育。”,气的校长破口大骂,指着鼻子斥责他“误人子弟!”。李仕琦数次被骂,一股热血直冲脑门,将为人师表丢到爪哇国,抡起拳头就往校长脑门上招呼,打的校长鼻青脸肿。这还了得,打校长!建校以来还从未有如此恶劣行径!李仕琦很快被轰出学校,卷铺盖走人!

李仕琦被开除后回到家里,成了关平街面上的大新闻,黄莲花气得暴跳如雷,坛坛罐罐都往李仕琦身上招呼,还连哭带骂一整天,死活不让他进门,而李仕琦却大大咧咧,根本不当回事,嘴里就两句:“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活人还被尿憋死?”

此后三年,李仕琦又给人家当私塾先生,但也始终不得法,先后几次被辞,终于把自己名声搞臭,再也没有人请他。由此,只能在家帮衬做生意,当陈老五的助手,说是助手,李仕琦却几乎不干活,一天到晚在外溜溜耍耍,惹是生非,吃拿卡要,与人接触时稍有不满就拳头相向,街坊邻居避之不及。

就这样,关平乡唯一在“衡州府”喝过洋墨水的“大才子”,竟然成了街面上的大祸害!

但有两人却不这么看,这两人是一男一女,他们不但不认为李仕琦是祸害,还死心塌地跟着他。男的叫刘四满,大块头,比李仕琦还高出半个头,说话声如洪钟,李仕琦从小就给他起了一个绰号?—“牛牯”。刘四满和李仕琦同龄,在当地称之为“老庚”,刘四满自小父母双亡,也不住在关平街面,跟着爷爷在离街面约五里地的山脚下一座小茅屋里容身。

?刘四满虽然身材高大,但脑子却不灵光,从小被李仕奇忽悠,久而久之竟对他心服口服,一天到晚跟在李仕琦身后,自从前年爷爷去世后,更是天天粘着李仕琦,成了李仕奇欺负乡邻的打手。

女的叫罗雅蓉,比李仕琦小三岁,乃是李仕琦启蒙老师罗济乐的女儿。罗济乐是清末秀才出身,受传统儒家文化影响甚深,育有三子一女,罗雅蓉最小。

罗济乐晚年得女,视为掌上明珠,老伴去世后对女儿疼爱更甚,简直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罗雅蓉三个哥哥,也把妹妹当宝贝一样宠着。因为被父兄溺爱,罗雅蓉从小骄横逆反,目空一切,但却独独对李仕奇服气,在和李仕琦一起上乡塾时见他天天逃课却每次测试名列前茅,对其佩服的五体投地。再加上自己后来辍学,而李仕琦却考入衡阳就学,更加认定他为奇人。

罗济乐整天教育宝贝女儿:“你身为女儿家,一天到晚跟着个‘二流子’四处瞎混,成何体统!”,但罗雅蓉根本听不进去,依然我行我素。为了管住女儿,罗济乐联合三个儿子把罗雅蓉一天到晚关在家里,可罗雅蓉每次都趁着吃饭、上厕所的机会溜出家门,找李仕琦耍在一起。罗济乐实在没办法,又腆下脸面找到媒婆为罗雅蓉说亲,让她嫁人,以为成家后可以稍微收敛,哪知罗雅蓉不但把媒婆打出家门,还屡屡以死相逼,吓得罗济乐魂飞魄散,只能作罢。

这一日早晨,“牛牯”刘四满又来到“李氏布坊”门前,张开嗓门大喊:“二流子,二流子,出去耍咯!”?

李仕琦还没起床,缩在被窝里懒得理他。

刘四满见李仕琦不答话,提高声音再次大喊:“二流子,二流子,起头咯!”“起头”是当地方言,就是起床的意思。刘四满和李仕琦常混一起,了解他习性,知道他还没有起床。

黄莲花正在扫地,听着声音冲了出来,她实在讨厌这个从小整天和儿子鬼混的“牛牯”,认为就是他把自己的宝贝儿子带坏。见刘四满吊儿郎当的样子,气不打一处,大声骂道:“该死的‘牛牯’,又来找仕琦‘扯疯’,你快走,他还有事!”

面对黄莲花的谩骂,刘四满却丝毫不在意,嘻皮笑脸的揶揄:“哪有什么事?仕琦的事主要在外面,就是天天和我一起‘巡街’啊!”

在二楼点货的陈老五这时也走了下来,指着刘四满责备道:“从小不学好,少爷等下还要点货搬货,你走吧。”

黄莲花紧接着凶道:“还不走,快走!”可刘四满油盐不进,依然站在铺子前,嬉皮笑脸。

吵闹中,李仕奇终于从后房卧室走了出来,懒洋洋地说道:“牛牯,大早晨的,你吵个鬼呀。”一边说着一边就往外走,将右手搭在刘四满肩膀上,溜达着就准备出门。

黄莲花厉声喊道:“又想走?出去鬼混!不准走!”

陈老五也连忙搭腔:“少爷,铺子洋布快买完了,要把仓库里的货搬些下来,数目也要清点。”边说边扬了杨手上的账本。

黄莲花把手往铺子里面一指:“听到没有?进来干活!”

李仕奇虽然蛮横,但对母亲却不敢撒野,搭在刘四满肩膀上的右手往里一拽,两人同时进了铺子,阴阳怪气地说道:“干活就干活!有什么大不了的。”又拍了拍刘四满肩膀:“牛牯你把布从楼上搬下来,我负责点数。”

“好嘞!”刘四满到也爽快,迈开长腿,三两步就踩着梯子爬上了二楼仓库,没两下就扛着一大捆洋布下到铺面,整齐摆放。

李仕奇顺手接过陈老五的账本,很快点清铺子里布料数目,又到二楼仓库把存货也点清。随后把账本往陈老五手上一塞,“都点清了,洋布土布分好类,清清楚楚,出了毛病找我!”

很快刘四满也把布料全部整齐码好,拍了拍手,“事做完了。”转过身又和李仕奇面对面一拍巴掌,“走咯!出门咯!”飞跑了出去。

陈老五望着他们的远去的背影,又看了看手上的账本,对黄莲花喃喃说道:“少爷做事做得真好!可惜就是不长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