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角是罗令妤 陆昀的小说小说完整版在线阅读-怎敌她千娇百媚番外在线阅读小说完整版在线阅读

时间:2019-08-31

怎敌她千娇百媚番外篇孩子那些事是作者伊人睽睽为罗令妤和陆昀的续写,番外中罗令妤怀孕了,讲述了夫妻两人十月怀胎的生活,最后生下龙凤胎,两个小家伙从小就不对付,感情却即为深厚。薄荷小说网为大家提供怎敌她千娇百媚番外153-155章在线阅读。

怎敌她千娇百媚番外:孩子那些事

孩子那些事儿(1)

陆三少夫人怀胎后,二少夫人刘棠、当朝皇后周扬灵也纷纷怀孕。

三位女郎的夫君偶尔聚在一处交流妻子的孕相,只有陆三郎神色淡然,其余二人皆长吁短叹。

皇帝忧心皇后体弱。成亲后,皇帝想多为皇后调养两年身体,待皇后身体好一些了,再谈受孕之事。朝廷那边,皇帝心甘情愿顶住压力。却不想意外怀孕,又因为妻子体弱,无法打胎,只能好好养胎。皇帝有时候看到进宫探望皇后的陆三少夫人,罗女郎那般鲜妍,怀了孕也活蹦乱跳,再对比周扬灵的憔悴虚弱,刘俶深深羡慕。

陆二郎陆显也差不多。不过他的原因不是妻子体弱,而是妻子年龄在他看来太小了。刘棠腼腆害羞,单纯简单,自己还是个小孩儿,整日崇拜着三少夫人,烦恼着婆婆陆夫人给的中馈压力。这样的小公主,自己陆二少夫人的身份还没适应,如何就能担起怀孕生子的责任了?陆显暗自责怪自己不当心,看着高兴的妻子,整日提心吊胆。

刘俶和陆显都因为不同的原因担心自己的妻子流产,损害身体。

比起他们,陆三郎何等省心。

罗令妤那样的健康,又心思灵动。怀孕后只初初难受了一月,之后还能与夫妻泛舟、拜月、作画。腰肢依然纤瘦,行动依然风流。刘俶和陆显都在不同时候看到过陆昀夫妻二人游玩,一次是陆昀和罗令妤相携去拜访一位名士,一次是雨下湖心亭,陆三郎相拥着夫人,教夫人作画。

真教人羡慕又嫉妒。

陆三郎风采卓卓,好友与兄长每次夸他夫妻轻松,他面上谦虚应和,心中也暗暗得意。

然这种得意并没有享受多久。

待罗令妤开始显怀,夫妻二人都是敏感之人,且两人于不同的方面都通些医理,两人很快发现,罗令妤的肚皮大得太快了。吹气一样长大,比同样孕期的其他夫人,肚子要大很多。罗令妤很快就风流不起来,行动开始不方便了。

以罗令妤平日对自己的严格要求,她身量那样好,便是怀孕,也不该比其他女郎胖得快那样多啊。好似得了重疾似的。

陆三夫妻二人如临大敌,立即请了宫中侍医来看。侍医诊脉许久,判断许久,最后惊喜一般,向夫妻二人道喜:“恭喜三郎、少夫人,少夫人怀的是双胎!自然比旁人肚子要大些。”

双胎!

陆家是真的惊喜,若是双胎,岂不是说罗令妤生女儿的可能性,更大了些?

为此,陆家让陆昀的姑姑、罗令妤的大伯母,多去罗令妤面前走一走,称陆英是他们那一代唯一的女孩儿,罗令妤多和陆英打打交道,说不得能沾了陆英的喜气。陆家同时写信问陆家大娘,嫁去汉中的陆清弋近日是否有空,可愿回建业一趟,一是为让罗令妤沾沾喜气,二是为了照顾罗令妤。

但罗令妤从夫君那里听说了陆清弋的事后,就态度坚决地反对。陆家的女孩儿,都是被陆家宠坏了的。如她大伯母陆英,就是活得自由自在,丈夫死后回到母家,陆英地位仍然超脱,整日与人玩耍,时不时挑衅陆夫人一下,陆家也全是宠着这位。罗令妤习惯性地讨好旁人,平时讨好伯母一人已经很累了,她都怀孕了,怎能再来一个陆清弋让她讨好?

于是陆昀亲自辞谢,对怀疑的祖母称二房的人够多够用了,自己一人足以照顾好妻子,大姐陆清弋实在没必要回来一趟。

听闻为此事,陆清弋还专门写信,将三弟骂了个狗血淋头。

……

陪伴怀孕的妻子是很辛苦的,尤其是妻子怀了双胎,行动远比别的孕妇不便。

罗令妤原本擅长讨好他人,装也装出一副温柔贤淑的模样。但是怀孕后心思多敏,常常自怜。平时她为了从陆昀那里得好处,便爱真真假假地哭泣,怀孕后,假哭全成了真哭。

女郎整日嘤嘤,哪怕极爱看她装模作样的陆昀,见她眼红,都开始心惊。又不敢责怪她,说话声音不能大,怕让她更伤心。陆三郎不多的耐心和温柔,都送给了罗令妤。

那是不好的时候。

到罗令妤渐渐适应了自己比旁人沉重许多的身体后,才开始体谅陆昀。说起肚中孩儿一事,罗令妤许是被陆家长辈说得多了,她也隐隐与他们一样,期盼能生个女孩儿。但女郎转头,看到立在案前郑重其事将“美人图”挂起来的陆三郎,眉心微蹙。

陆昀举手抬足间,清贵傲然,如鹤之临。回头与罗令妤说话,他唇角隐含笑意:“这副为夫新作的画如何?”

罗令妤自来仰慕寻梅居士。她看到墨迹未干,山水辽阔,再看美人妩媚,于山巅拜月……她掩去心中多思,笑盈盈夸道:“自是美人多娇。”

陆昀顿时满意。他爱她知情识趣,他问她画如何,她就知他不是在问画的其他如何,而是画中美人如何。天下闻名的寻梅居士婚前爱作山水画,婚后爱作美人图。美人图皆以罗女郎为原型,喜爱寻梅居士画作的人,都心知肚明。

陆昀微笑:“侍医说多看些美好的东西,有利于你腹中胎儿的教育。”

陆昀将画挂好后,回头看罗令妤若有所思、面容微肃地望着他。

陆昀挑眉。

罗令妤柔声细语:“雪臣哥哥,有一事我恐我是多虑,然若不说,我又恐我夫妻二人间生出龃龉罅隙。我是觉得雪臣哥哥整日不是挂美人图,就是拿些簪子玉镯在我面前晃……我觉你是一心只关注女孩儿,希望我怀有女儿。你压根不在意男孩儿。”

“若我生了男郎……我要如何与他解释,他父亲当初一点也不期盼他呢?”

陆昀一怔,却是懂了。

因阳盛阴衰,陆家从上到下对女郎都有执着,陆昀也一样。他确实喜欢女孩儿,也确实觉得家里男孩儿太多,多一个少一个无所谓。但妻子是双胎,罗令妤到底不是陆家人。

陆昀问:“妹妹喜欢男孩?”

若真如此,那真是他们夫妻之间的一个分歧。

罗令妤聪明地回答:“我喜欢养一个像雪臣哥哥这样的男孩儿。”

她要起身,手扶在扶手上却半晌借不了力。陆昀走上前搭手,将她扶起来,她便顺势搂着陆昀的脖颈。陆三郎俯身搂她,浓长的睫毛乌漆如鸦羽,拂过她肌肤娇嫩的面颊。他的桃花眼微扬,与她抵额,二人呼吸便轻轻地缠绵着。

罗令妤道:“我常暗自可惜,未能见到雪臣哥哥幼时是何等模样。雪臣哥哥现今相貌,想是幼时便已欺霜赛雪,比旁的小孩儿要好看很多。想一个像雪臣哥哥这样漂亮的小男孩儿,一本正经地读书写字。在雪臣哥哥名传天下之前,必是读书写字了很久很辛苦。那样的雪臣哥哥……我遗憾我幼年未能见过你,我想生一个像雪臣哥哥这样的孩子呢。”

陆昀唇翘了一下,被她夸得心中舒畅。他俯眼撩她,唇上含笑道:“妹妹真是色中狂徒。”

罗令妤扬眉时,他低头亲了她一下,唇角便沾上了她的口脂,鲜靡艳丽,嫣红无比。罗令妤看得一阵心跳剧烈,他蹭着她额头低笑:“哥哥也想要一个妹妹这样的女儿。”

“不过妹妹放心,哥哥懂你的意思了。”

“无论男女,哥哥都一视同仁,不会生偏见的。”

……

陆昀心里怎么想不清楚,但他确实表现出了对儿子和女儿相同的期待。

第二日,陆昀不只在罗令妤面前只挂美人图,他和罗令妤拿一本书,两人一边忙活手中的事,一边背书,好为罗令妤腹中双胎言传身教。侍女在院中种花,帷帐纷扬,她们抬头,看到郎君清隽身形在廊下踱步而行,他拿着一本棋谱在看,衣袍若飞。竹帘卷开,罗令妤伏案写字,侧容秀美惊艳。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背书,都是侍女们听不懂的:

“人喜则斯陶,陶斯咏,咏斯犹,犹斯舞。”

“舞斯愠,愠斯戚,戚斯叹,叹斯辟,辟斯踊矣。”

“唔……然后是什么?”

陆昀不去翻书,不假思索地脱口背出。罗令妤拿起书案上扣着的书,翻了两页后便钦佩陆昀那过目不忘的记忆力。她素来好学,好学却比不上陆昀记性甚佳。据他所说,礼记是他四岁时看的书,之后再没翻过。他今年已经二十一二,却对幼年时背过的书记忆犹新。

侍女锦月捧着一束沾着露水的花进屋,向女君伏身:“女君,您让我摘的花,便是这样吧?”

陆昀瞥了两眼,便看罗令妤是让侍女去摘不同的花,要将屋中的插花换一遍。陆昀不赞同道:“你肚子都这样大了,还这么折腾做什么?”

罗令妤:“常日新鲜啊夫君。每日都一样,生活多无趣。”

陆昀不以为然。

罗令妤不用起身,侍女已经将剪刀送到她手边。她修剪花枝时,锦月在一旁看着,好奇问夫妻二人:“方才刚进院子就听郎君和女君在背书,和昨日背的好似不一样。郎君和女君这是做什么呀?”

陆昀答:“给令妤腹中胎儿选名字。”

锦月:“……啊?”

她万没想到是这样缘故:“可是,取名字,不是只有君侯和老夫人才能取吗?”

陆昀笑了一下。

罗令妤便戏谑道:“傻姐姐,你怎能不信你家郎君的能力呢?他看中的名字,自然能送到长辈案头,让大家都满意啊。”

“可惜雪臣哥哥之前只一心想女孩名,压根没想过男孩名。为了监督雪臣哥哥,我只好陪哥哥一起背书了。”

锦月咂舌。

她再次在心中想,三郎还是这么难讨好啊。取名字还要妻子陪着背书。

这两位之间的夫妻情趣,她们这些侍女只看着太高端,太辛苦。

……

十月怀胎,次年七月下旬,罗令妤为陆昀诞下一对龙凤胎。

新生儿刚落地,乃是女孩儿先出生,焦急地等在院子里的陆家族长,一听是女孩儿,喜得当即晕了过去。族长的一位兄弟一边让人去为兄长请医工,一边连声狂笑:“好、好、好!”

二房“清院”的院子里,晕倒了一片,喜乐了一片。襁褓中的女孩儿刚被抱到正厅,一众几十岁的郎主女眷一拥而入,陆老夫人占得头魁,喜不自胜。刚刚醒来的陆家族长喝口水,也撸起袖子,冲入了正厅,要求看陆家这一辈的女孩儿。

小孩儿刚出生,陆家人一致夸赞:“眉清目秀,玲珑可爱。长大后定是像令妤一样的绝代佳人。”

“若是能抱回去养便好了。”

站在陆老夫人身边的产婆瑟瑟发抖:“……”

其实早就知道陆家不正常的态度,但是每一次陆家女君生子,一胎得女,陆家人那种狂喜态度,仍让人备受惊吓,神志恍惚。

“哇、哇、哇……”

比起先出生的姐姐,产婆怀里抱着的男童,陆家长辈就只是随意看了一眼,敷衍无比地夸了声“不错”,重新转头去抢着看女孩儿了。男童孤零零的,无人问津。产婆略微茫然,求助地看向好不容易挤入正厅的孩子生父,陆三郎陆昀。

陆昀脸色不太好。

因他是孩子生父,但襁褓抱出来,他一眼没看到,就被长辈抢走了。大喜之日,他又不能甩脸子,陆三郎很不高兴。

产婆要将男童抱来给他看时,陆三郎大义凛然般拒绝:“我要先去看我妻子如何,再来看两个孩子。”

这是一场耗时过长的孩子争夺战。

男童无人问津,却是不管是陆老夫人,还是陆家族长那一家,都绞尽脑汁地找借口,要抱养走陆昀的女儿。陆三郎不卑不亢,站在长辈面前舌战群儒,拒不将自己的女儿借出去。名士能言善道,极擅清谈,然恐是第一次,有名士舌战群儒,是为了留下自己的孩子。

罗令妤的妹妹,罗云婳垫着脚趴在窗口看他们争吵,再扭头看一眼姆妈怀里哇哇大哭的男童。罗云婳满心同情:“小外甥,姨姨都可以想到日后你会如何受排挤了。”

同胞而生,姐姐备受关注,弟弟无人问津。

太可怜了。

罗云婳同情小外甥,无人过问,姐姐又没有醒来,在姐夫舌战群儒胜利之前,小娘子便自告奋勇来先养着小外甥。

……

引经据典,陆三郎与人大辩两个时辰,说的陆家长辈哑口无言,无人能战,好不容易才保住了女儿留在自己身边的权力。

这些罗令妤暂时不知。

陆三郎何等知情识趣。罗令妤昏昏醒来,见到的第一个人,便是坐在榻边望着她的夫君。他竟一直陪着她,没有将刚刚生产的她丢给侍女照顾。罗令妤再问他是男是女,何等样貌。陆昀笑答:“一男一女,龙凤胎。然相貌如何我不知,我并未看。”

罗令妤一怔:“为何不看?”

陆昀执她手,轻吻一下,含笑:“妤儿妹妹未曾醒来,我自然更关心妹妹。想与妹妹一同分享快活,与妹妹一起看。”

罗令妤隐约记得自己昏迷前好似听到院中长辈们乱哄哄地吵着要看女孩儿。

她质疑陆昀的用心:“是么?不是因你没有抢过别人么?”

陆昀面容一顿,然后道:“怎么可能。我早与妹妹说过,男女无碍,我并不在意。只要是妹妹为我生的,我都一视同仁。”

陆三郎说话这样动听,罗令妤被他哄得心花怒放。吃了一小碗粥,罗令妤便迫不及待要求看两个襁褓,好和夫君一同分享。两个襁褓才由侍女抱进来,罗令妤还未曾如何,她夫君已经起身,迎了上去,问题直击要害:“哪个是女孩儿啊?”

侍女:“……”

罗令妤:“……”

好一个“一视同仁”。

……

这对龙凤胎,姐姐取名陆斯咏,弟弟取名陆斯陶。

姐弟二人自小的鸡飞狗跳争吵争夺生涯,从在襁褓中,第一次被父母抱到怀中开始。

孩子那些事儿(2)

自幼开始,陆三郎家的那对龙凤胎便不太对付。女儿叫陆斯咏,儿郎叫陆斯陶,弟弟陆斯陶自幼便不懂为何自己连名字都要和姐姐一个寓意。

龙凤胎一点也不好。

尤其是小孩儿相貌出众,又是雌雄莫辩的幼童期,大人们常对着陆斯陶喊“斯咏”,却没有对着姐姐喊“斯陶”的时候。陆斯陶自幼便能感觉到家人对姐姐的喜爱,对自己的无视。

偏见至此,陆斯陶心中鄙夷至极——

陆斯咏有什么好?不过嘴甜些,会骗人,爱撒娇。

人人皆心盲眼瞎,看不到陆斯咏的本来面目。

虽是龙凤胎,陆斯陶却自来不喜欢和姐姐一起。讨厌的是,当父母要为他和姐姐开蒙时,父亲竟然为了公平起见,要同时为他和姐姐授学。龙凤胎的父亲陆三郎陆昀,是当代一流名士。名士亲自授业,旁人羡慕不已,趋之若鹜,陆斯陶却并不领情。

他性高傲,心中自是存了要胜过姐姐的念头。陆斯陶并不愿永远被姐姐压一头。

三郎家的这对龙凤胎相貌一模一样,小孩子这样的干净剔透,玲珑活泼,陆家只能从衣着判断两人谁是谁。龙凤胎跟陆昀读书的第一日,陆家长辈,包括罗令妤,都好奇地从书舍外晃了一遍又一遍。

春日花叶满城纷飞,窗子打开,乖乖拄手坐在特制小书案后的两个小孩儿,眼如漆流,肌肤胜雪,眉目清秀。看看左边,再看看右边,何等娇憨。

陆斯咏洋洋得意,翻书时飞快向窗外望了一眼。隔着一道小溪,叶子在水中飘曳,她与溪那边的大人打招呼。眉目飞扬,神采灵动。只是打招呼时,目光无意地瞥过自己的弟弟,陆斯陶嫌恶地望她一眼。在陆昀看来时,陆斯陶飞快地移开了目光,还往旁边挪了挪,坐得离姐姐远些。

显然不愿与姐姐同流合污。

陆斯咏:“……”

弟弟定是嫉妒她人见人爱。

陆斯咏才不和他计较,趁父亲转身时,她快速地取出小镜子,对着小镜子搔首弄姿,眨眼抿唇。陆斯陶时不时瞥向她的眼神更鄙夷,陆昀转身时,陆斯咏小娘子连忙收自己的小镜子。然父亲目光轻飘飘越过来,看似温和,实则锐利。小娘子手一抖,镜子掉到了地上,啪一声脆响。

第一天读书就出错,陆斯咏慌张无比。

陆昀与女儿滴水般的眼睛对视半天,走过来,衣袍松松掠过书案,行来潇洒显然。他俯身捡起镜子,放到女儿案上。他顺便伸手,在女儿脸蛋上揉了一下,温声:“怎从小就这样爱美?”

陆斯咏红脸:“父亲……”

陆昀柔声:“下次不许这样。”

陆昀转头,往陆斯陶那里瞥一眼,看到小儿子眼里对姐姐的嘲笑。陆昀声音便微严厉:“你书上那歪歪扭扭的字是谁教的?写成这样,罚写三百遍。”

伏案低头练习的小郎君陆斯陶懵懵抬头,很生气:“父亲!”

龙凤胎二人心中各有想法,当天下午回去见到他们母亲,说起父亲——

陆斯咏:“父亲一点也不严厉,教我读书好耐心。我记不住他就纠正,我想继续跟着父亲读书。”

陆斯陶:“父亲一点都不宽容,教我读书好没耐心。我背错什么他就看一眼,他说了我好几次,我再不想跟着他读书了!”

罗令妤:“……”

就……过了好几年,雪臣哥哥还在口头上的“一视同仁”,具体做起来依然这么困难啊。

……

但陆昀是名士,罗令妤又何等的会说话。两个小朋友仅仅是开蒙,他们父亲平时还要上朝,教他们读书的时候其实不多。是以罗令妤柔声细语地开解后,变成小女郎失望,小郎君满意。

他们平时都自己读书,陆昀只几天抽查一次而已。

陆斯咏信心满满,想自己一定能好好读书,让父亲惊喜。她自己读书习字已觉十分认真,去玩耍时看到陆斯陶也在和二伯家的堂弟玩。陆斯咏放下心,想陆斯陶这么不用心,功课肯定比不上自己。小娘子趾高气扬地挺胸而走,攀爬假山的陆斯陶敏感无比:“你站住!你是不是翻我白眼了?我要给母亲告状!”

陆斯咏当即反唇相讥:“告状经,马屁精。你就知道讨好母亲。”

“哼反正大家都更喜欢我,只有母亲疼你啦。”

姐姐如此挑衅,这如何能忍?是以不管旁边堂弟如何劝,陆斯陶从假山上跳下,扑向姐姐,与只早了几刻出生、却成为自己姐姐的陆斯咏打成一团。

当夜陆昀回来,看到的便是两个挂了彩的小朋友。弟弟倔强抿唇,姐姐眼眶发红,泪眼朦胧。陆斯咏娇娇弱弱的:“父亲,是弟弟先动手的……”

陆斯陶:“你先骂我的!父亲……”

陆昀:“陆斯陶,怎么这么欺负姐姐?把我们的家规连抄十遍去!”

陆斯咏小娘子扑入父亲怀中哭泣,偷偷从遮掩眼睛的手指缝中看弟弟,并露出得意笑容。陆斯陶懵然:“我们家有家规么?”

陆昀挑眉:“待为父一会儿去写,就有了。”

陆斯陶:“……”

父亲心都偏得没法看了!

陆斯陶愤愤不平地转身要走时,听到咳嗽声。他偏脸仰脸,看到书房外灯笼下,站着身形窈窕的母亲。他母亲抿唇直乐,不知道听了多久,在陆昀说要让儿子抄家规时,罗女郎咳嗽以示意。

陆昀看去。

罗令妤笑盈盈:“谁说的一视同仁呢?”

陆昀:“……”

他微心叹气,反省自己又没有控制好。他对怀里偷哭的女儿叹息道:“那斯咏陪弟弟一起抄家规吧。怎能打弟弟呢?”

陆昀再对弟弟解释罚他的缘故:“郎君力气大,再生气也不能打姐姐,好么?”

陆斯陶低头羞愧:“我知道了。”

父亲竟让两人一起受罚,此事圆满结束。陆斯咏:“……啊?!”

她张大小口,不可置信,旁边的弟弟陆斯陶满意地笑了。

……

真读起书来,姐弟二人却又闹得厉害。因姐姐陆斯咏备受打击地发现,弟弟看书几乎是过目不忘。陆斯陶读书不见比她刻苦,然每次功课都比她做得好。父亲这样疼她,都找不到弟弟的什么错。每次弟弟顶着和她相似的脸,挑衅地看过来时,陆斯咏就忍不住生气。

于是又打架,又吵。

姐弟二人一贯打打闹闹,在“清院”中,陆昀偏疼陆斯咏,罗令妤又偏疼陆斯陶。夫妻二人中和一下,姐弟二人基本还算平衡。然只要一出了“清院”,陆斯咏便被陆家人围绕,陆斯陶便被忽视。

陆斯陶鄙夷一众乌合之众,也不爱和那些宠爱姐姐的长辈多说话。小郎君一贯不凑到人前,自得其乐,双方皆满意。

陆斯陶一贯被忽略,其他时候都能忍,最不高兴的,是每年过生辰的时候。明明他和姐姐同一天生辰,但姐姐收到的贺礼,就比他多好几倍。那一天是姐姐一年一度最风光的一天,却是陆斯陶最讨厌的一天。但他装模作样,一直不肯说自己讨厌这一天。陆斯咏和他心思感应至深,完全理解弟弟如何想,心中自是爱看他笑话。

还是陆昀制止陆家这种疯狂的要给小孩子大办生辰宴的习俗。陆家说是给双胞胎庆生,实际只关注陆斯咏一人。陆昀以小孩子压不住寿为由,唱停大宴。

陆三郎尽量缩小两个孩子之间的差距,虽则如此,不办大宴,小宴却不绝。

又一年生辰,陆斯咏和陆斯陶双双满了六岁。早上起来,陆斯咏就开始期盼今日长辈送来的礼物。她在侍女的服侍下扎头发时,看到弟弟从窗外走过。小娘子隔着窗便扬眼嘲笑:“斯陶,你是不是又要出去躲一天呀?好可怜哦。”

陆斯陶忍怒。

他偏头,看到小娘子那张娇俏玲珑的小脸,眼睛还眨巴着戏弄他。他自觉自己已经长大了,不愿再如小孩子般和姐姐吵嘴。小郎君便不屑偏头:“摇尾乞怜他人贺礼,非大丈夫!”

陆斯咏笑嘻嘻:“我不是大丈夫,我是小女子。你也不是大丈夫,你是伪君子。”

陆斯陶:“……你!”

他脸被姐姐气得涨红,却见姐姐攀着窗,神秘向他招手,甜甜道:“你不就是嫉妒我,嫉妒我那般得大人喜欢么?你学两声狗叫,姐姐就帮你出主意哦。”

她话一落,陆斯陶便:“汪汪汪!”

陆斯咏:“……”

她怔住,瞪大眼睛盯着弟弟的小脸蛋看半天,感慨道:“斯陶,你真是厚脸皮!”

陆斯陶不以为然,只怀疑她动机:“你真的有法子么?”

陆斯咏调皮的:“你猜呀。”

……

陆昀白日办公,不在府上。罗令妤向来风流,白日进宫去陪皇后殿下说话。陆昀与皇帝刘俶在一起办了一天公,罗令妤和皇后周扬灵一起调了一天的花蜜。晚上夫妻二人在宫殿碰面,才知道这样巧合。皇帝皇后留二人在宫中用晚膳,席间罗令妤说起今日是自家两个小宝贝儿的生辰,皇后周扬灵生了兴趣。

周扬灵温声:“数年养病,我许久不曾出宫。陛下,不如今夜去陆家,看看两个孩子长多大了?”

皇后当年因产子艰难落了病根,修养几年身体才好一些。美人灯如此娇弱,皇帝心惊胆战,但凡皇后提议,皇帝无一不应。

四人相携去陆家,皇帝与皇帝还带了礼物,好送给陆昀的一对儿女。气氛甚好,罗令妤挽着周扬灵,甚至开始兴致勃勃地介绍起近几年“清院”的植被。却是踏进“清院”大门,两个小孩儿蹦蹦跳跳地从一团幽黑中扑来,脆声嚷道:

“父亲母亲,你们怎么才回来呀!”

罗令妤怔忡,陆昀晃神。夫妻二人傻傻看着一对扑过来抱他们大腿的小儿女。

良久良久。

刘俶沉默不语。

周扬灵迟疑的:“罗妹妹,我记得,斯咏,斯陶,该是一对龙凤胎吧?如今这……谁是女来谁是男?”

原来热情扑来欢迎父母回来的两个小孩儿,皆是娇娇嫩嫩,一身小女儿的装扮。同样的眼睛,同样的神情,同样的脸蛋,都仰着脸眼巴巴地看着大人……陆昀和罗令妤都一阵迟疑,看半天,没认出哪个是男孩儿。

陆昀脸黑。

罗令妤噗嗤一乐,声音飘虚:“……这、这可能是我们家的优良传统……”

她忧心看向陆昀:原来扮女装的癖好都能遗传么?

陆昀脸色铁青,被气得口不择言,失了往日雍容清高的名士之范:“放屁!”

孩子那些事儿(3)

龙凤胎跑得太快,锦月带着侍女急匆匆追赶,到院门口,恰看到姐弟二人撞到四个大人眼皮下。锦月瞥一眼自家郎君,陆三郎面容之沉冷,让她心肝一颤。侍女们在锦月的眼神示意下,悄悄退了下去,没有敢去触陆三郎的霉头。

刘俶察觉陆昀情绪不对,看他一眼,疑问:“三郎?”

罗令妤拽一拽陆昀的衣袖,提醒他:“雪臣哥哥,雪臣哥哥……”

做人留一线,他可莫要在这时发火啊。

被女郎用袖子拽着,她喊了他好几声,陆昀才勉强压下去心里的火。两个双胞胎也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父亲脾气不对了,陆斯陶悄悄抬眼望自己的母亲,疑问满满;陆斯咏则小心松开抱着父亲大腿的小手,往后退了退。

陆斯咏疑惑:“父亲?”

陆昀深吸一口气。他闭眼。他可以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依然和刘俶夫妻谈笑风生;然而、然而……

他低头问陆斯陶,语气平静,难辨情绪:“谁教你这样打扮的?”

陆斯陶茫然的:“姐姐教我的……哪里不对么?”

陆昀转向陆斯咏,他向来对女儿和颜悦色,恐怕这是他第一次对女儿生怒:“陆斯咏,去把家规给我抄一百遍!写不完不许出门!”

陆斯咏:“……!”

她大声:“为什么!”

陆昀淡声:“罚你自然是你有错,你教坏弟弟。我的朋友都在场,你要我当众责你么?”

陆斯咏:“……”

她太过不可置信,不理解自己明明帮了弟弟,为什么父亲这么生气。她长这么大,被所有人捧在手心,以前和弟弟打闹时父亲都不说她,为什么她帮了弟弟父亲反而怪她。自幼没有受过丁点儿委屈的小女孩儿当场红了眼睛,泪盈于睫,瞬间眼中盛满了清水。她眨一下眼睛,泪珠哗的掉落。

她瞪一眼父亲,到底不敢忤逆,于是呜咽一声,陆斯咏一边用手擦眼泪,一边掉头便跑了。

留在原地的陆斯陶震惊的:“……”

显然他和姐姐一样不懂为什么会这样。

气氛这般僵硬下,还是美丽的罗女郎轻轻笑一声,含笑嘱咐在廊下探头探脑却不敢过来的锦月等侍女:“快过来,带斯陶下去换衣服。斯陶这样小君子风范,怎能学别人,失了自己呢?”

罗令妤对小儿子眨了下眼睛。

陆斯陶模糊地捕捉到父亲发怒的点在哪里了。

邀请皇帝皇后来家中做客,结果陆斯咏哭哭啼啼地去写字,陆斯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周扬灵当做不知,各自给龙凤胎送了礼,小小安抚了两人。两个小孩儿却都不太高兴。

陆斯咏:“我助人为乐,为什么罚我?”

陆斯陶:“我喜欢什么是我的事,为什么罚姐姐?”

周扬灵叹口气,想罗妹妹的两个孩子,也都是脾气硬,嘴硬。

幸好罗令妤是长袖善舞之人,好生接待了二人。刘俶夫妻离去后,罗令妤还让侍女持灯笼,去小儿房舍看望了两个孩子。回到自己的寝舍,罗令妤脱去外罩的半臂,娉娉袅袅地绕开屏风,走进内舍。

屋中漆黑,没有灯火。她点了灯烛,一回头,见陆昀竟是悄无声息地靠坐在榻上,一腿曲着,手搭在膝上。他出神良久,竟一点声儿也没出。罗令妤抚着胸口拍两下,嗔道:“为何不点灯?你吓死我了。”

陆昀问:“他们两个还好么?”

罗令妤笑盈盈坐到了榻沿上,后背靠着陆昀曲起的腿。她调皮道:“好不好你不会自己去看么?我又不是你的传声筒。”

陆昀:“……”

哪怕满心萧瑟,此时也被她撩来的秋水明眸挑.逗得心中生笑。陆昀叹口气,伸手点女郎的额头,轻轻一戳:“你呀!”

罗令妤微笑,见他笑了,她才放心一些。于是女郎伸手抱住他曲着的那条腿,侧过肩膀来俯视他雪玉一样的面孔。罗令妤不解的:“不过是两个孩子不懂事,调皮,斯陶扮女装而已。雪臣哥哥自己不也……好了你别瞪我,我不说就是。我只不懂哥哥为何那样不高兴?”

陆昀沉默半天。

他整理下自己微乱的情绪,慢慢说道:“我素来心中喜爱女儿,努力作出一视同仁的样子来,自觉已经十分辛苦。我们家对女孩就是这样的,我和家中兄弟都是这样过来的。是以家中偏疼斯咏,我不太在意。但今夜……我忽而意识到,斯咏和斯陶和那时候的我们不一样,斯咏与斯陶是双胞胎,他二人的牵绊,实则要远深于那时的我们。”

“我小时候,我们家也是最喜欢大姐姐。我和二哥这些兄弟,也是被要求给大姐让路……觉得有些不开心,却也未曾觉得多不妥。因一直是这样。然我和大姐姐的关系并未多好,她嫁人后,我们还隐隐松了一口气。想来,心中也是有怨气的。到了斯咏和斯陶这里,这些问题变本加厉。姐弟二人日日同吃同住,所有都看在眼里……大人对斯咏的偏爱过深,在斯陶看来,未尝不是一种伤害。他们是双胞胎,比起寻常姐弟,关系要亲昵得多,感触也要敏感好多。由是才有斯陶听斯咏的话,扮女装去讨好大人……他也知道家里长辈都最喜欢斯咏,无视他啊。”

陆昀自嘲地笑一下:“我向来自负,却忽略此事至此。到今夜才发现隐患。”

罗令妤微愣,若有所思。她倒是未曾深想,只因她其实也有偏爱的那一个。

她继而笑着晃了晃他的腿,讨好他道:“哥哥何必这样自责?能察觉问题就很好了。我相信夫君能处理好这些事儿。”

陆昀叹:“谈何容易?你我在自家院里能勉强约束,出了院门,放在整个陆家,长辈岂会因我只言片语改变想法?,幼时被姐姐欺负,可是长大了,我也还是更喜欢女孩。我们家,女孩子实在太少,太珍贵了。”

罗令妤继续:“我相信哥哥。哥哥是第一次做父亲,哪有人生下来就是父亲,就会做父亲呢?”

陆昀目中便噙了笑,他伸手来捏她的鼻头,轻轻晃了晃。郎君笑道:“妤儿妹妹现在嘴怎么这么甜?见天夸我?”

罗令妤眉目含春而流波:“自然是哥哥教得好。”

她嘴这么甜,陆昀心花怒放,不觉伸臂在她后腰上一拖,将她扯到自己怀中抱了起来。他低头与她呼吸交错,缠绵悱恻地偏头亲她。气息时灼时轻,吮吸密密麻麻。面容相贴,情深意切。他手松松地搭在她后腰上,轻轻揉着,她腰肢就软到了他怀中。

女郎喘着气趴在他肩上:陆昀这手段啊!

陆昀声音沙哑,含笑夸她:“妹妹现在是越发了不起了。初时你我成亲,妹妹尚且斤斤计较。现在我怎么看,都觉得妹妹大气许多。三少夫人嫁了人就是不一样,连脾气都改了。妹妹现在更是连说我都不说了。了不起,太了不起了!”

罗令妤噗嗤一声,抿唇笑出了声。陆昀半真半假地夸她,她心中受用无比。

生活对人影响至深。她少时小气,是不得不小气;现在大气,又是因为生活优渥,没有烦恼。嫁给喜欢的郎君,郎君还从不给她找罪受。他是那样的善解人意,又能给她喜欢的生活。与陆昀常日待在一起,被他影响,耳濡目染,渐渐的,她可以成为少时自己想要成为的那种人。

罗令妤于是再夸:“我也觉得我了不起。然我自觉我最了不起的,便是当年,憋着那口气,硬是等到了雪臣哥哥娶我。这才是我最得意的。”

陆昀于是更加喜爱她。

夫妻之间,互相捧场,时时吹捧,实在有益于两人之间的感情。恰这两人,陆昀是私下里轻佻,什么好听的话儿也能面不改色地对罗令妤说出;罗令妤又本就喜欢捧人,日日面对陆昀,便总忍不住说他如何好。

当夜,便是陆昀的一腔萧瑟皆被罗令妤夸得平息了下去。他笑着搂抱着妻子,在榻上一滚,与她温存片刻。女郎面颊绯红,如三月桃花开绽。她呼吸已开始不畅,不想陆昀突然从她胸前抬头,笑着说起一事:“我们该去看看两个孩子怎样了。”

罗令妤:“……”

在他肩上气哼哼地捶了一下。

陆昀闷笑:“打我作甚,莫非妹妹欲求不满?”

罗令妤:“……你就坏吧!也不知难受的是谁。”

夫妻二人斗嘴一番,也没多磨蹭。两人换了身衣服后,没有惊扰侍女,二人相携,提着灯笼出去,欲去看望一对儿女。因陆昀最担忧陆斯陶,他们先去小儿子的房舍,陆昀没有禁小儿子的足,小儿子人却不在屋中。

陆昀挑了下眉。

陆昀和罗令妤再一起去看陆斯咏的罚字写得怎么样了。这一次,隔着一片竹子,窗子开着,夫妻二人立在小竹林中,竟看到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陆斯陶,悄悄摸摸,从窗口爬进姐姐的房舍。

罗令妤惊讶一下,小儿子动作这么灵敏。

陆斯咏趴在书案上写字,越写越委屈。她眼泪大滴大滴地掉,忽然听到窗子被人敲一下,一个奚落的声音在头顶:“你又哭!没有人你还哭,装模作样给谁看啊?”

陆斯咏一抬头,便看到跳窗进来的弟弟。她愕然无比瞪大眼,眼中含着泪,泪水还在滴滴答答地掉。小美人一枚,眼中湿漉漉,唇瓣红如花瓣。她年纪小小,已经很惹人怜爱了。大人们也是见她这样漂亮,心中偏袒更甚。然而可惜,她的弟弟,陆斯陶从来不吃她这一套。

陆斯陶鄙夷无比地批判了姐姐一通,在姐姐气得跳起来打他时,他凑头,看了一眼她写的字,语气更奚落了:“陆斯咏,这就是你练字的效果啊?还是这么丑。”

陆斯咏气得眼角发红:“你你你!”

她的痛处一下子被戳中,只因如果没有陆斯陶,她写字的进度也算优秀。可是她弟弟像个妖怪一样,写字读书都比她快,比她轻松,还比她强。

陆斯咏眼睛更红了。

她晚上这样帮他,还被父亲罚;他不安慰她,还专门跑过来笑话她写的字。

这日子……没发过了!

陆斯咏一声呜咽,也不写字了,将笔一丢,就趴在案上开始大哭。她哭得打嗝,上气不接下气,说话含含糊糊:“我就是不如你好了吧?你最厉害,你什么都厉害!人家都说你和父亲小时候一模一样,你特别得意是吧?我好心帮你,父亲还说我……陆斯陶,我讨厌你!你离我远一些呜呜呜!我再也不要见你了!”

陆斯陶却笑眯眯的。

他非但没有被姐姐骂走,眼中还含着揶揄笑,故意道:“你又哭哭啼啼,越哭越丑哦!”

说她丑,犹如杀她至亲。弟弟太会欺负她了。陆斯咏嚎啕大哭:“讨厌!走开!”

她跳起来,推攘他,要把弟弟推出门去。陆斯陶却卡着不走,还扑到她的小书案上,他道:“我干嘛走?我是来帮你写字的好不好?父亲说不写完不让你出门,你这么娇气,你能写得完么你?”

“听说你明日还要和小姐妹约好出门玩,你今晚写不完,明日你能出得了门嘛。别以为父亲疼你,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你惹了他,他也照罚不误呢。”

陆斯咏一边哭一边打嗝,却不推他了。看弟弟小大人一样坐到她原来的位置上,提笔就写。她质疑的,伤心无比:“可是你和我的字又不一样,你写的那么好……你帮我写,父亲看出来了怎么办?”

陆斯陶:“我努力写烂一点嘛。你的字不就歪歪扭扭,像狗啃一样就可以了么?”

胡说!她的字就算不风骨惊艳,那起码也是清秀小佳人。陆斯咏大怒:“你的字才歪歪扭扭,像狗啃呢!你嘴真是太讨厌了!”

她气呼呼地坐下,瞪着他:“总说我欺负你,怎么没人看你怎么说我啊?陆斯陶你太坏了,你就是蔫坏。”

陆斯陶撇嘴:“你才胡搅蛮缠。我现在在帮你!”

两人又一阵斗嘴,但大约是陆斯咏哭得太伤心,没力气打架;陆斯陶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夜看姐姐格外顺眼,没有说太多挑衅姐姐的话。两人只是拌嘴了一阵子,陆斯咏被说得起码不哭了。她磨磨蹭蹭地凑到弟弟身边,瞪大眼睛看半天弟弟写的字,忐忑地祈祷明日不要被父亲发现。

再歪头看弟弟,弟弟眉目端正,唇红齿白,和她长得这么像。

陆斯咏渐渐困了,陆斯陶却还是精神奕奕。慢慢的,姐姐靠着弟弟手臂,一下一下地垂头打着瞌睡。她含糊的:“斯陶,你真好。”

陆斯陶:“我本来就很好,还用你说?”

陆斯咏:“姐姐以后再不欺负你了,以后姐姐罩着你!”

陆斯陶哼一声:“不用!你真烦,你以后不要烦我就行。”

龙凤胎就是不好,走到哪里,命运都纠葛在一起,不断地被人问另一个在哪儿。

陆昀和罗令妤在外看半晌,二人对望一眼,便笑了笑,不再进去看两个孩子,反身离去了。

……

自此,陆昀再次自我反省,再次努力自我调节,尽量对两个孩子公平一些。出了“清院”他控制不了整个陆家的偏爱,起码在自己院落,保证陆斯陶不会受到影响。

陆昀的儿子,其实与他一样自负。陆斯陶从小看出大人偏爱姐姐,但他不是自省自己哪里不好,而是觉得他们都眼瞎。在父亲与他谈过话后,陆斯陶更觉得一众大人皆是眼神不好,看不出谁更出色。

一年后,陆昀和罗令妤再生了一个小孩儿,是男婴。之后断断续续的,开花结果,陆昀这一辈的陆家郎君纷纷都有了孩子。陆家大院愈发热闹了起来,越来越多的小萝卜头冒了出来。

但陆斯咏真的是他们这一辈唯一的女孩儿。

渐渐的,陆斯陶也会觉得姐姐很珍贵,只有姐姐和他们不一样。他还会忍不住对姐姐好一些……唯一呀,很多时候胜就胜在了这个唯一。

龙凤胎打架越来越少,吵嘴倒是常有。

再大一些,到陆斯陶十二岁的时候,陆斯陶辞别家人,出都游学天下。

陆斯咏最后才从别人口中知道弟弟要走,她气恼无比,与弟弟争吵一番。生了闷气,然弟弟出都之时,陆斯咏和弟弟表妹们又一路将弟弟送出十里。倾城小佳人越来越楚楚动人,她红着眼握住弟弟的手,怨他:“你这么小就要出门,父亲为什么会答应?斯陶,你若是被欺负了,就回家来吧。”

“斯陶,斯陶!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及笄前你一定要回来啊斯陶。”

……

龙凤胎的缘分,自在母亲胎中时便定下。一条看不见的长线牵着他们,山高水阔,少年郎君走向更广大的世界。好男儿志在四方,牵连着他和同胞姐姐的那根线,却始终不断。

山长水远。

桨声欸乃。

陆斯陶立在船头,衣带若仙。少年小小年龄,眉目清逸,气质如华如玉。静水清漪,那山水之精华,皆蕴其眉眼间。他日夜听着水声在船下拨动,便仿若听到千山万水外,陆斯咏带着哭腔的喊声——

“斯陶,斯陶!”

“我及笄前你一定要回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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